《水浒传》第五十一回插翅虎枷打白秀英美髯公误失小衙内
雷横被关进了大牢,管理牢房的节级,正是美髯公朱仝;他自然会关照雷横。随后雷横的母亲来到牢里送饭,老太太也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,只得哭着哀告朱仝,请朱仝上下打点,周全儿子的性命。朱仝看着面容憔悴的雷母,心中十分不忍,于是再三央求县令高抬贵手。
可偏偏这位县令是个多情的人,见雷横打死了他的相好,心中如何不恼怒?尽管县令平日和朱仝关系不错,此时却也顾不得朱仝的情面了。他执意要将此案的性质断成了故意杀人,然后让朱仝带着几个小狱吏,把雷横押往州衙;只等州衙最终判决,就要将雷横开刀问斩。
一行人押解着雷横离了郓城县,一路上朱仝表面无事,心里却一个劲的琢磨着:怎样才能瞒过众人,放了雷横?望见前面有一个路边酒店,朱仝顿时心中有了主意。他招呼众人一起进酒店吃酒,借口监督雷横上厕所,将雷横带到了酒店后院,然后放走了雷横。
朱仝的武艺虽然不错,但这并不是他能在梁山泊排在第十二位的决定性因素;因为排在第十三位的是花和尚鲁智深,排在第十四位的是行者武松。若单纯论武艺的话,朱仝比起这二位,还是要略逊一筹的。朱仝之所以能排在他们的前面,其根本性的原因,是因为朱仝的义气深重。
朱仝救过晁盖、救过宋江、救过雷横;我们姑且不论他的价值观的对与错,但是在梁山兄弟的心目中,朱仝是一个能为了朋友尽心尽力,两肋插刀的人。这一次,朱仝救了雷横,可却把官司揽在了自己身上。雷横走后,朱仝跟众人回到县里,见了县令当堂认罪:是因为我不小心,让雷横逃走了,罪责在我!
县令心里何尝不明白呢,虽然他心中恼恨雷横,却也被朱仝的这份友情所打动;于是轻判朱仝,将他发配沧州牢城。等来到沧州府衙,知府见朱仝相貌堂堂,面如重枣,美髯过腹;顿时便生了好感。于是将朱仝留在府衙内听差,朱仝手头阔绰,出手大方;又加上他为人和善,时间一长,倒在府衙里混出了好人缘。
这一点跟宋江颇为相似,这也就难怪朱仝和宋江交情深厚了,正是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一天,朱仝正在府衙堂上侍候知府公干,忽然屏风后走出一个孩子;这孩子是知府的儿子小衙内,年方四岁,生得十分活泼可爱。这小衙内上得堂来,东瞅瞅、西看看;一直走到了朱仝面前。
四岁的孩子,还处在懵懂无知的年纪;他看到朱仝的长胡子,便觉得十分好玩;于是吵着要朱仝抱。朱仝既有眼力劲也会来事儿,于是抱起小衙内,在征得知府的同意之后,便抱着小衙内上街玩了一趟,给小衙内买了一些吃食。毕竟孩子好哄,小衙内便更加喜欢朱仝了。
知府看到朱仝会做人情,哄得儿子这么开心,自然也很高兴。从此之后,朱仝就成了小衙内的专职保姆,每天都要抱着小衙内上街去玩;少不得时常破费,知府对朱仝的印象也越来越好;朱全的这一场发配,倒也乐得逍遥自在。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,过不了多久,这种平静的日子便被打破了!
转眼间,到了七月十五盂兰盆会,这盂兰盆会也叫做中元节,是超度亲友亡魂的节日;在宋朝也是个大节。按照惯例,中元节的晚上要放河灯;所以知府夫人吩咐朱仝,晚上抱着小衙内去看河灯。到了晚上,朱仝背着小衙内正在观赏灯景,忽然有人在背后拽他的袖子:哥哥借一步说话。
朱仝回头一看,却是插翅虎雷横!朱仝一惊,连忙先哄着小衙内坐下,然后转身和雷横走到无人之处。雷横告诉朱仝:我已经带着老母上梁山泊入伙了。我到了山寨之后,晁盖、宋江二位头领提起哥哥,常常怀念哥哥当日的义释之恩,感激不尽;因此派我和吴军师前来探望哥哥。
话音刚落,雷横背后转出了吴用,他单刀直入地说:我们此来的目的,是想请仁兄一起同赴山寨,共聚大义!吴用为何要请朱仝上梁山呢?说到底,这应该是宋江的主意,同时也获得了晁盖的赞同;也都是因为义气二字!朱仝放走了雷横,肯定要吃官司;宋江想着自己和晁盖、雷横天天在山寨里快活,又怎么忍心朱仝受发配之苦呢?
宋江虽然是一番好意,可他也了解朱仝:朱仝之所以义释晁盖,宋江,雷横三人,一是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,二是做下人情,以备不时之需。但朱仝的内心,却只想做一个安善良民,平静度日而已!所以,宋江才派了李逵一同前来做后手!朱仝听了吴用的话,心中虽然不情愿,可又有些碍于情面。
他踌躇了半天说:多谢各位头领的一番好意,雷横兄弟因为犯罪,不得已才上了梁山;我现在发配在这里,用不了一年半载,便可以回乡还做良民;就请你们不要勉强我了。吴用一笑:既然仁兄不肯去,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。说罢,三人一起回到原处,朱仝却发现不见了小衙内!
朱仝不由得心里慌了神,雷横告诉他:跟我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兄弟,估计是听到哥哥你不肯上山,所以就将小衙内抱走了;哥哥不要慌,跟我们一起去寻找好了。朱仝急切地问道:你那兄弟是谁?雷横回答道:我也不认识,只听说叫黑旋风李逵。朱仝问道:莫不是那江州杀人的李逵吗?
吴用接口道:正是此人。朱仝一听,惊得目瞪口呆,心也凉了半截;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,不知不觉走出十余里路,李逵正在前面等着呢。朱仝一看那副粗鲁样,就知道此人便是李逵,他连忙一把抓住李逵:快把小衙内还给我!李逵哈哈大笑:小衙内在那边树林里睡着了,你自己过去找吧。
朱仝急忙奔入树林,借着明朗的月光一看,小衙内已经被劈死,躺在地下。朱仝此时的心情,既痛也惊又怒,五味杂陈:毕竟跟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,有了一些感情;见到年幼的孩子遭此毒手,如何不痛?毕竟小衙内是自己带出来的,小衙内死了,知府必定不肯干休;如何不惊?
再想到吴用的一番好话,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;自己救了雷横,可雷横却用这种法子逼自己落草;还有那杀人不眨眼的李逵,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!如何不怒?朱仝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难平,他冲出树林,却不见了三人,正在四处张望之际,发现李逵远远地叫道:来、来、来,俺今日要和你斗个你死我活!
这不是斗气吗?朱仝心中更加愤怒,他不及细想,拔腿便追;一直追到一个大庄院前,李逵不见了!朱仝走进庄院,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院中央,看见朱仝便自报家门:在下便是小旋风柴进。那梁山泊头领及时雨宋江,是我的好友;他安排吴用、雷横、李逵三人住在我庄上,本想请阁下上山同聚大义;不料阁下不愿相从,这才叫李逵杀了小衙内,断了阁下的归路。
说着,柴进便唤出吴用、雷横二人给朱仝赔罪;到了此时,朱仝也是无可奈何;宋江的主意,李逵的手段;确实是令人发指!站在道德的角度上,简直该遭人唾骂!可是,当时的时代若是道德昌明的话,又怎会有梁山泊这么一伙绿林好汉呢?而绿林的投名状法则,就是如此残酷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