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金圣叹评水浒之序认识论物归本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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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先生认为,文章要精严,能流芳后世,得字有字法,句有句法,章有章法,部有部法。也就是文章字字、句句、段段、部部都得有法。

法是什么,法是准绳,是标准,是其合理性,什么样的才是合理的呢,这受限于人的认识,黑格尔说“存在即是合理的”,金先生也提出了类似的概念,这里金先生提出忠恕的概念,忠,即是事物的本来面貌,火就应该是火的样子,眼睛就应该是眼睛的样子,钟应该就是钟的样子,耳朵应该就是耳朵的样子,这就是忠,即忠于事物的本来面貌,每种事物都有其各自的特别的形态、颜色、质地、声音等等;而恕是指事物引申的含义,如盗贼有其本身的样态,偷偷摸摸、蹑手蹑脚、多晚上行事,而老鼠的行动习惯与盗贼类似,所以才会有盗贼类比为老鼠,或者老鼠类比为盗贼,进而引申出很多说法,如鼠辈、鼠头鼠脑、贼眉鼠眼等诸多词语。这里金先生的意思是万事万物,你要了解它,首先得了解它本来的面貌,然后在此基础上理解其引申意义,“夫然后物格,夫然后能尽人之性,而可以赞化育,参天地”。

再接着金先生继续指出,即使同样的字、词,也会有不一样的意思,这个也需明白。即眉犹眉也,目犹目也,鼻犹鼻,口犹口,而大儿非小儿,小儿非大儿者,何故?都是同样的事物,却有不一样,人都是人,却各有不同,树都是树,也千差万别,遂提出因缘生法的概念,即事物为什么是这个样子,只有你知道事物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了,才能更好更细致的区分每个事物,正如朱熹“知其然,知其所以然”一个意思。比如同样是车,只有你了解了车的构造原理,它都是怎么造起来的,有哪些系统、哪些零部件、如何组装等等所有环节,你才能理解为什么同样的车,有的车跑的快,有的车跑的慢,这些仅仅靠看无法理解的事情了。

而后金先生总结:忠恕,量万物之斗斛也。因缘生法,裁世界之刀尺也。就是说只要你了解了事物本身和其引申的含义,并且了解了事物的因果关系,那这个事物你基本就算理解透了,进而以此推彼,了解万物,描述万物了。

上面说的是了解事物的过程,回到开始,那字的法、句的法、章的法、部的法具体都是什么呢?这也正是金先生高度评价《水浒》的原因之一,全书里很多地方对每个字的打磨都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,在这个场合下用什么字更加形象的表达意思,作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,而不是随手用的字,比如仅看这个字,用的地方用看,有的地方用望,有的地方用瞅,都是符合当时场景的,近距离用看,远距离用望,心里稍怯用瞅。这就是字法,然句法、章法、部法在此序中都未一一点评出来,就需要我们读书中仔细思考了。

读完金先生的这个序,结合自己上学时候的一些认知过程,深感认同。上高中时,当时就觉得数理化这三科是可以互通的,是可以互相解决问题的,比如电流问题,有一些考题给个模型,然后增加不同变量,最后问电流大小或者方向,这本质上是原子内电子和质子的物理运动结果不同所产生的现象,他们多个微粒之间作用力的大小对比才决定电流方向和大小,电压、电阻和电源本质上可以理解为溶液里的电子运动,因为电源说白了其实就是溶液,电压和电阻只是溶液里的介质不一样,电子运动规律还是一样的,而化学里的反应式及各种物质生成,本质上也是电子运动的体现,而数学本质上可以说是为了找出这些电子运动规律的工具,用工具为现象做解释,相反再用现象总结出新的工具,这就是数理化的逻辑关系。认识事物,追本溯源,能让人更加深刻的理解其中奥妙,然后以源推本,对于很多现象就能很好理解,仅此而已。

“天下之乐,第一莫如读书”

“读书之乐,第一莫如读水浒”

“不读《水浒》,不知天下之奇”

附原序:

施耐庵《水浒》正传七十卷,又楔子一卷,原序一篇亦作一卷,共七十二卷。今与汝释弓。

序曰:

吾年十岁,方入乡塾,随例读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等书,意惛如也。每与同塾儿窃作是语:“不知习此将何为者?”又窥见大人彻夜吟诵,其意乐甚,殊不知其何所得乐?又不知尽天下书当有几许?其中皆何所言?不雷同耶?如是之事,总未能明于心。

明年十一岁,身体时时有小病。病作,辄得告假出塾。吾既不好弄,大人又禁不许弄,仍以书为消息而已。

吾最初得见者,是《妙法莲华经》。次之,则见屈子《离骚》。次之,则见太史公《史记》。次之,则见俗本《水浒传》。是皆十一岁病中之创获也。

《离骚》苦多生字,好之而不甚解,记其一句两句吟唱而已。《法华经》、《史记》解处为多,然而胆未坚刚,终亦不能常读。其无晨无夜不在怀抱者,吾于《水浒传》可谓无间然矣。

吾每见今世之父兄,类不许其子弟读一切书,亦未尝引之见于一切大人先生,此皆大错。夫儿子十岁,神智生矣,不纵其读一切书,且有他好,又不使之列于大人先生之间,是驱之与婢仆为伍也。

汝昔五岁时,吾即容汝出坐一隅,今年始十岁,便以此书相授者,非过有所宠爱,或者教汝之道当如是也。

吾犹自记十一岁读《水浒》后,便有于书无所不窥之势。吾实何曾得见一书,心知其然,则有之耳。然就今思之,诚不谬矣。

天下之文章,无有出《水浒》右者;天下之格物君子,无有出施耐庵先生右者。学者诚能澄怀格物,发皇文章,岂不一代文物之林。

然但能善读《水浒》,而已为其人绰绰有余也。

《水浒》所叙,叙一百八人,人有其性情,人有其气质,人有其形状,人有其声口。夫以一手而画数面,则将有兄弟之形;一口吹数声,斯不免再吷也。施耐庵以一心所运,而一百八人各自入妙者,无他,十年格物而一朝物格,斯以一笔而写百千万人,固不以为难也。

格物亦有法,汝应知之。

格物之法,以忠恕为门。何谓忠?天下因缘生法,故忠不必学而至于忠,天下自然,无法不忠。

火亦忠;眼亦忠,故吾之见忠;钟忠,耳忠,故闻无不忠。吾既忠,则人亦忠,盗贼亦忠,犬鼠亦忠。盗贼犬鼠无不忠者,所谓恕也。夫然后物格,夫然后能尽人之性,而可以赞化育,参天地。

今世之人,吾知之,是先不知因缘生法。不知因缘生法,则不知忠。不知忠,乌知恕哉?是人生二子而不能自解也。

谓其妻曰:眉犹眉也,目犹目也,鼻犹鼻,口犹口,而大儿非小儿,小儿非大儿者,何故?而不自知实与其妻亲造作之也。夫不知子,问之妻。夫妻因缘,是生其子。天下之忠,无有过于夫妻之事者;天下之忠,无有过于其子之面者。审知其理,而睹天下人之面,察天下夫妻之事,彼万面不同,岂不甚宜哉!

忠恕,量万物之斗斛也。因缘生法,裁世界之刀尺也。

施耐庵左手握如是斗斛,右手持如是刀尺,而仅乃叙一百八人之性情、气质、形状、声口者,是犹小试其端也。若其文章,字有字法,句有句法,章有章法,部有部法,又何异哉!

吾既喜读《水浒》,十二岁便得贯华堂所藏古本,吾日夜手钞,谬自评释,历四五六七八月,而其事方竣,即今此本是已。如此者,非吾有读《水浒》之法,若《水浒》固自为读一切书之法矣。

吾旧闻有人言:庄生之文放浪,《史记》之文雄奇。始亦以之为然,至是忽咥然其笑。古今之人,以瞽语瞽,真可谓一无所知,徒令小儿肠痛耳!夫庄生之文,何尝放浪?《史记》之文,何尝雄奇?彼殆不知庄生之所云,而徒见其忽言化鱼,忽言解牛,寻之不得其端,则以为放浪;徒见《史记》所记皆刘项争斗之事,其他又不出于杀人报仇、捐金重义为多,则以为雄奇也。

若诚以吾读《水浒》之法读之,正可谓庄生之文精严,《史记》之文亦精严。不宁惟是而已。盖天下之书诚欲藏之名山,传之后人,即无有不精严者。何谓之精严?字有字法,句有句法,章有章法,部有部法是也。

夫以庄生之文,杂之《史记》,不似《史记》,以《史记》之文杂之庄生,不似庄生者。庄生意思欲言圣人之道,《史记》摅其怨愤而已。其志不同,不相为谋,有固然者,毋足怪也。若复置其中之所论,而直取其文心,则惟庄生能作《史记》,惟子长能作《庄子》。

吾恶乎知之?吾读《水浒》而知之矣。

夫文章小道,必有可观,吾党斐然,尚须裁夺。古来至圣大贤,无不以其笔墨为身光耀。只如《论语》一书,岂非仲尼之微言,洁净之篇节?然而善论道者论道,善论文者论文,吾尝观其制作,又何其甚妙也!

《学而》一章,三唱“不亦”;叹《觚》之篇,有四“觚”字,余者一“不”、两“哉”而已。“质胜文则野,文胜质则史”,其文交互而成。“知之者不如好之者,好之者不如乐之者”,其法传接而出。

山水动静乐寿,譬禁树之对生。子路问闻斯行,如晨鼓之频发。其他不可悉数,约略皆佳构也。

彼《庄子》、《史记》,各以其书独步万年,万年之人,莫不叹其何处得来。若自吾观之,彼亦岂能有其多才者乎?皆不过以此数章引而伸之,触类而长之者也。

《水浒》所叙,叙一百八人,其人不出绿林,其事不出劫杀,失教丧心,诚不可训。然而吾独欲略其形迹,伸其神理者,盖此书七十回、数十万言,可谓多矣,而举其神理,正如《论语》之一节两节,浏然以清,湛然以明,轩然以轻,濯然以新,彼岂非《庄子》、《史记》之流哉!不然,何以有此?如必欲苛其形迹,则夫十五国风,淫污居半;《春秋》所书,弑夺十九。不闻恶神奸而弃禹鼎,憎《梼杌》而诛倚相,此理至明,亦易晓矣。

嗟乎!人生十岁,耳目渐吐,如日在东,光明发挥。如此书,吾即欲禁汝不见,亦岂可得?今知不可相禁,而反出其旧所批释,脱然授之于手也。

夫固以为《水浒》之文精严,读之即得读一切书之法也。汝真能善得此法,而明年经业既毕,便以之遍读天下之书,其易果如破竹也者,夫而后叹施耐庵《水浒传》真为文章之总持。不然,而犹如常儿之泛览者而已。是不惟负施耐庵,亦殊负吾。汝试思之,吾如之何其不郁郁乎哉!

皇帝崇祯十四年二月十五日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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