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水浒第13回遇妖降妖遇魔除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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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真长老是一个当世的活佛,知道智深是个了身达命之人,久后证果非凡,只是命中驳杂,俗缘未尽,要还杀生之债。而智深也确是时下凶顽,眼下罗唣,不得清净,乱了清规,又搅了道场,成了众僧眼中的“畜生”,又成了长老嘴中的“污秽”,——五台山,决然安不得了。智真长老虽然下了“遇林而起,遇山而富,遇水而安,遇江而止”的偈言,知道了智深的命运,却也难知怎样的安排;因此,先教他去东京大相国寺。五台山是个“活佛去处”,寺里的和尚难免托大,也就固执,容不得“畜生”,也容不得“污秽”,——换个环境,也许能好。只是从这个禅林到另一个禅林,其中必要走一遭尘世路。而在这一遭尘世路中,也就有妖,有魔,有鬼,有怪,智深也就可以还其“杀生之债”,成其正果之身。

智深辞了长老并众僧人,离了五台山,径到铁匠铺,跨了戒刀,提了禅杖,取路投东京来。过往人看了,果然是个蛮和尚。见其背上有花绣,又叫做花和尚。

此去东京千迢万远,便有千般妖魔鬼怪。——第一个遇到的便是桃花山大王小霸王周通。

桃花山在青州境内,近来山上有两个大王,扎了寨栅,聚集着五七百人,打家劫舍。青州官军捕盗,禁他不得。两个大王,大头领叫打虎将李忠,二头领叫小霸王周通。

打虎将李忠,便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。祖贯濠州定远人氏,与少华山朱武同籍。远祖是“霸陵生”“汉之飞将军”李广,而今家中祖传靠使枪棒为生,可见他的本事,因为又兼卖药,自然身材壮健,因此人呼他做打虎将。副业便是教史进这样的公子哥武艺开手。是个走江湖的人,居无定所。上回在渭州撞见史进和鲁达。后听得鲁达打死了郑屠,被差人缉捕,慌忙也走了。从桃花山下经过,遭小霸王周通引人下山来厮杀,被他赢了,因此被周通留在山上为寨主,坐了第一把交椅。鲁达的事,本与他无关,他慌忙走了,可见老实本分,不愿受牵连;周通留他,关系到死罪,他却不走,这实在难解。不过李忠悭吝,见做山大王银子来得容易;马克思说,一有适当的利润,资本就胆大起来,……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,它就敢犯任何罪行,甚至冒绞首的危险,——显然,打家劫舍比使枪棒卖药不止百分之三百的利润,所以李忠便留了下来。从此在桃花山落草,从一个良民变为了强盗。

小霸王周通,未知哪里人氏,因“声雄面阔须如戟”,酷似项羽,唤做“小霸王”,先在桃花山扎寨。家世不详,职业不知,为何上山也不详。后遇李忠,赢他不得,可见虽唤“霸王”,却无霸王之勇。大概自知本事一般,要找个帮手,因此留李忠在山上为寨主,自做了二头领。从此与李忠打家劫舍,劫山下行人。与官军是否对抗,尚不得知。

周通为人好色。去山下桃花村刘太公庄上讨进奉,见了太公女儿,便不容太公争执,撇下二十两金子、一匹红锦为定礼,选着好日,晚间要来入赘。刘太公“只有这个女儿,养老送终,承祀香火”,更何况周通是个“杀人不眨眼的魔君”,是个强盗,因此心里不情愿。

而周通选定的这个好日,也便是鲁智深投刘太公庄上去借宿的当日。

智深借宿,庄家们不借。直到刘太公走出,知道智深是五台山的僧人,才权且留歇一宵。便叫庄客取酒肉来招待。吃过了,太公分付道:“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,夜间如若外面热闹,不可出来窥望。”智深追问今夜有甚事?太公这才道出烦恼:晚间周通来入赘。智深便道:“洒家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,学得说因缘,便是铁石人,也劝得他转。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,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,劝他回心转意。”太公道却是好也,又是酒肉招待。引智深至新妇房内。

约末初更时分,周通娶亲一簇人马,飞奔庄上来。锣鸣鼓响,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,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。周通和小喽罗尽皆打扮。小喽罗齐声贺;周通见了太公,又叫“丈人”,又叫“泰山”,又是回敬酒。倒有几分霸王之礼。周通便要“和夫人厮见”。刘太公引着周通直到新人房前,“请大王自入去。”周通推开房门,见里面黑洞洞的,摸进房中,一摸摸着智深的肚皮,被鲁智深就势劈头巾儿揪住,一按按将下床来,骑翻在身上拳头脚尖一齐打。众小喽罗听得里面叫救人,一齐拖枪拽棒,打将入来救。智深撇下周通,床边绰了禅杖,着地打将出来。周通爬出房门,奔到门前,摸着空马,树上折枝柳条,把马打了两柳条,拨喇喇地驮了上山,喊救兵去了。

见了李忠,说了备细。李忠上马绰枪,尽数引了小喽罗,一齐呐喊下山,来拿“贼秃”。正要动手,认得是鲁达;智深也认得是李忠。二人到厅上叙旧。智深便叫李忠要周通再也休提这头亲事。李忠道:“这个不妨事。且请哥哥去小寨住几时。”众人上山来,入到寨中,聚义厅上坐定。李忠叫请周通出来,对周通道:“这和尚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,便是他。”周通扑翻身便剪拂。也有几分霸王之义。智深便“说因缘”,劝周通弃了这头亲事。周通听了,折箭为誓。

智深在桃花山住了几日,见李忠、周通不是慷慨之人,作事悭吝,只要下山。两个苦留,那里肯住,只推道:“俺如今既出了家,如何肯落草?”李忠、周通道:“哥哥既然不肯落草,要去时,我等明日下山,但得多少,尽送与哥哥作路费。”次日,山寨里一面杀羊宰猪,且做送路筵席,安排整顿,却将金银酒器,设放在桌上。正好:“山下有两辆车,十数个人来也。”两个道:“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,我两个下山去取得钱财来,就与哥哥送行。”引领众人下山去了。智深寻思道:“这两个好生悭吝,现放着许多金银,却不送与俺,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洒家。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,只苦别人!洒家且教这厮吃俺一惊。”便唤两个小喽罗近前来筛酒吃,两拳打翻,便解搭膊做一块儿捆了;又拿了桌上金银酒器,都踏匾了,拴在包裹,就险峻间乱草处滚将下去,骨碌碌直滚到山脚边。拽开脚手,取路便走。

桃花山和少华山也是一路,都是山贼,打家劫舍。桃花山比少华山弱,李、周本事一般,也无军师谋划。而且青州比华阴县大,是个大州,也是重镇;“官军捕盗,禁他不得”,实是不禁。但桃花山懂得治民,一面打家劫舍,一面也讨进奉。刘太公便是治下管的人户。只是收了“保护费”,却无“保护”,反抢民女,这就是贪官污吏所为了。李、周二人作事悭吝,落草只是为了取钱财,好快活而已。

“五台山某禅师”曰:女人是老虎,近之不得。金圣叹说鲁达道:“为一女子弄出来,直弄到五台山去做了和尚;及做了和尚弄下五台山来,又为一女子又几乎弄出来。”周通欺男霸女,打家劫舍,着实该打。鲁智深路遇“桃花”,杀戒、盗戒、淫戒、酒戒、妄戒,几乎戒戒尽“犯”,而惟尽犯才能达到不犯,惟无戒才能达到有戒。释迦牟尼佛出家前是王子,出家后终成佛,此之谓也。

鲁智深离了桃花山,走过数个山坡,见一座大松林,一条山路。随着那山路走去,行不得半里,抬头看时,却见一所败落寺院,被风吹得铃铎响。——这第二个遇到的便是瓦罐寺的僧道生铁佛崔道成和飞天夜叉丘小乙。

“瓦罐之寺”,是一座古寺,已有年代,虽是大刹,好生崩损。瓦罐寺在山林里,离衙门远,原是十方常住,田庄又广,僧众极多,后被一个远游和尚,引着一个道人,来此主持,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。他两个无所不为,把众僧赶出去了,田土已都卖了。剩几个老的走不动,只得在这里过。这“一个和尚”,便是生铁佛崔道成;这“一个道人”,便是飞天夜叉崔小乙。两个好生了得,都是杀人放火的人,“便是官军,也禁不得他。”

一个大寺,败落得恁的,不是天灾,而是人祸;不是官圧,而是自毁。佛教是天竺之外物,道教是中国之特产;释迦牟尼自居他的西天,玉皇大帝自管他的东土。而佛教传入中国,与道教自然要争夺信徒;而且还争夺饭碗。和尚本是云游化斋,而佛道相争,佛教占先,和尚也便不再云游,等着施主送饭来,但道士则要走出讨生计了。所以,和尚和道士是死对头;——两个凑在一起,不是朋比为奸,就是勾结为盗。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,就联手镇压了反抗的孙大圣;崔道成和丘小乙,也合力霸占了瓦罐寺,赶走众僧,掳掠村妇。

智深入得寺来,因为肚饥,到处寻吃的。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,见几个老和尚坐地,一个个面黄肌瘦。智深便讨饭吃,“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。”老和尚道,并无一粒斋粮,“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。”智深不信。老和尚方道出崔道成和丘小乙来。智深正问间,猛闻得一阵香来,踅过后面打一看时,见一个土灶,盖着一个草盖,气腾腾透将起来。智深揭起看时,煮着一锅粟米粥。那几个老和尚被智深寻出粥来,只叫得苦,把碗、碟、钵头、杓子、水桶都抢过了。智深肚饥,没奈何,见了粥要吃,没做道理处,只见灶边破漆春台只有些灰尘在上面。智深就灶边拾把草,把春台揩抹了灰尘;双手把锅端起来,把粥望春台只一倾,却把手来捧那粥吃。老和尚道:“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,却才去那里抄划得这些粟米,胡乱熬些粥吃,你又吃我们的。”智深吃五七口,听得了这话,便撇了不吃。只听得外面有人嘲歌。

那几个老和尚道:“这个道人便是飞天夜叉丘小乙。”智深便随后跟去,跟到方丈后墙里面,看时,见绿槐树下放着一条桌子,铺着些盘馔,三个盏子,三双箸子,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,边厢坐着一个年幼妇人。那道人也来坐地。智深走到面前,那和尚吃了一惊,跳起身来,便请同吃。智深提着禅杖道:“你这两个如何把寺来废了?”那和尚道:“在先敝寺十分好个去处,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吃酒撒泼,将钱养女。长老禁约他们不得,又把长老排告了出去。因此把寺来都废了。小僧却和这个道人,新来住持此间,正欲要整理山门,修盖殿宇。”智深又问这妇人是谁。那和尚道:“这个娘子,她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。在先她的父亲是本寺檀越,如今消乏了家私,近日好生狼狈,家间人口都没了,丈夫又患病,因来敝寺借米。小僧看施主檀越面,取酒相待,别无他意,师兄休听那几个老畜生说。”智深便嗔忿的出来,指着老和尚道:“原来是你这几个坏了常住,犹自在俺面前说谎。”老和尚们一齐都道:“师兄休听他说,现今养着一个妇女在那里。他恰才见你有戒刀、禅杖,他无器械,不敢与你相争。你若不信时,再去走遭,看他和你怎地。”

智深倒提了禅杖,再往方丈后来,见那角门却早关了。智深大怒,只一脚踢开了,抢入里面,看时,只见那生铁佛崔道成仗着一条朴刀,从里面赶到槐树下来抢智深。智深见了,大吼一声,抡起手中禅杖,来斗崔道成。丘道人见崔道成当不住,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,大踏步搠将来。智深一来肚里无食,二来走了许多路途,三者当不得他两个生力,只得卖个破绽,拖了禅杖便走。两个拈着朴刀,直赶到石桥下,坐在栏杆上,再不来赶。

智深走得远了,信步望前面去,行一步,懒一步。走了几里,见前面一个大林,都是赤松树。观看之间,只见树影里一个人探头探脑,望了一望,吐了一口唾,闪入去了。——这第三个遇到的便是赤松林里的剪径的强人。

这剪径的强人,便是九纹龙史进。史进自那日酒楼前与鲁达分手,次日听得鲁达打死了郑屠,逃走去了。有缉捕的访知史进和鲁达赍发金老,因此史进亦便离了渭州,寻师父王进。直到延州,又寻不着。回到北京,住了几时,盘缠使尽,以此来在这里剪径,也就是做了拦路抢劫的劫匪。

智深提了禅杖,径抢到松林边,喝一声:“兀那林子里的撮鸟快出来!”史进就从林子里拿着朴刀,背翻身跳出来,喝一声:“秃驴,你是当死,不是我来寻你。”智深道:“教你认得洒家。”抡起禅杖抢史进。史进拈着朴刀来斗智深,恰待向前,肚里寻思道:“这和尚声音好熟。”便问和尚姓甚?智深道:“俺且和你斗三百合,却说姓名。”两个斗了十四五合,史进叫道:“少歇,我有话说。”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,史进便问道:“你端的姓甚名谁?声音好熟。”智深说姓名毕,史进说道:“认得史进么?”两个剪拂了,同到林子里坐定。两人把前面过的话,从头说了一遍。史进取出干肉烧饼来教智深吃,又要和智深去瓦罐寺讨包裹,“若还不肯时,一发结果了那厮。”智深当下和史进吃得饱了,各拿了器械,再回瓦罐寺来。

到寺前,看见那崔道成、丘小乙两个兀自在桥上坐地。智深便斗崔道成,一者得了史进,肚里胆壮;二乃吃得饱了,那精神气力,越使得出来。两个斗到八九合,崔道成渐渐力怯,只办得走路;那飞天夜叉丘道人见和尚输了,便仗着朴刀来协助。这边史进见了,便从树林子里跳将出来,掀起笠儿,挺着朴刀,来战丘小乙。四个人两对厮杀。智深一禅杖把生铁佛打下桥去,史进一朴刀把丘道人搠倒在一边。可怜两个强徒,化作南柯一梦。

两个再打入寺里来,香积厨下那几个老和尚,因见智深输了去,怕崔道成、丘小乙来杀他,已自都吊死了。智深、史进直走入方丈后角门内看时,那个掳来的妇人投井而死。只见包裹已拿在彼,未曾打开。智深见有了包裹,依原背了。两个灶前缚了两个火把,拨开火炉,火上点着,焰腾腾的,先烧着后面小屋,烧到门前。再缚几个火把,直来佛殿下后檐,点着烧起来。凑巧风紧,刮刮杂杂地火起,竟天价烧起来。智深与史进看着,等了一回,四下火都着了。

崔、丘二人,一僧一道,那里似个出家人,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,杀人放火,奸淫村妇,把这出家影占身体,着实该杀。我听说现在有些和尚,酒是戒的,烟却不戒,时常叼一根烟在嘴里;白天是和尚,晚上是嫖客,有时穿西装去,有时就穿僧服去,也是“把这出家影占身体”。

金圣叹说鲁智深道:“离了一个丛林,要到一个丛林,未到那个丛林,先到这个丛林。又两头两个丛林,极其兴旺,中间一个丛林,极其败落。”从一个丛林到另一个丛林,在这路上有这个败落的、伪僧道的丛林。智深通过走这一遭尘世路,烧了这个丛林,便是烧了自己心中的败落的丛林;烧了这个丛林,便是烧了自己心中的伪僧道的丛林,从此便走向兴旺的、真正的丛林。

二人厮赶着,行了一夜。天色微明,两个远远地望见一簇人家,看来是个村镇。智深、史进来到一个小小酒店。吃了酒饭,智深便问史进道:“你今投那里去?”史进道:“我如今只得再回少华山去,投奔朱武等三人,入了伙,且过几时,却再理会。”二人出得店门,离了村镇,又行不过五七里,到一个三岔路口。史进拜辞了智深,各自分了路,史进去了。

史进本是个公子哥儿,也是个少年豪杰。本想寻师父王进,讨个出身,不想寻不着师父,盘缠又使尽了。一钱难倒英雄汉,为了盘缠,也顾不得尊严和体面,沦落到做了剪径的强人。不想剪径不得,倒被智深来剪,也算是初次剪径,得了个警告。如今又无处投,回史家村再做良民?“家私什物尽已没了,要再去整顿庄院想不能”;只得再回少华山,投奔朱武三人入伙。为了吃饭,也顾不得清白和干净,只得做个山贼。

智深自往东京,在路又行了八九日,早望见东京。入得城来,问人来到大相国寺,到了方丈,见了智清长老,将书呈上。清长老接书拆开看时,中间备细说着鲁智深出家缘由,并今下山投托上刹之故,“万望慈悲收录,做个职事人员,切不可推故。此僧久后必当证果。”清长老教智深去僧堂暂歇,吃些斋饭去了。便唤集两班许多职事僧人,尽到方丈,乃言:“汝等众僧在此,你看我师兄智真禅师好没分晓。这个来的僧人,原来是经略府军官,为因打死了人,落发为僧。二次在彼闹了僧堂,因此难着他。你那里安他不得,却推来与我。待要不收留他,师兄如此千万嘱咐,不可推故;待要着他在这里,倘或乱了清规,如何使得?”都寺道教智深去酸枣门外退居廨宇后那片菜园主持。清长老便教侍者唤将智深来方丈,对智深道:“你既是我师兄真大师荐将来我这寺中挂搭,做个职事人员,我这敝寺有个大菜园,在酸枣门外岳庙间壁,你可去那里住持管领。”智深却不要管菜园,“杀也都寺、监寺!”知客又道了一通,智深方肯去了。

次早,清长老升法座,押了法贴,委智深管菜园。智深到座前,领了法帖,辞了长老。背上包裹,跨了戒刀,提了禅杖,和两个送入院的和尚,直来酸枣门外廨宇里来住持。——而这第四个遇到的便是菜园左近的二三十个泼皮;这也只能算是小“鬼”。

这些泼皮,出身破落户,祖居在这里,都只靠赌博讨钱为生,却赌博也不成才。泛常在院内偷盗菜蔬,靠着养身;纵放羊马,好生罗唣。先前一个老和尚在那里住持,那里敢管他?大相国寺里几番使钱要奈何不得。中间有两个为头的,一个叫做“过街老鼠”张三,一个叫做“青草蛇”李四。“过街老鼠”,人人喊打;“青草蛇”,也是要打,可见确都不三不四。泼皮多无职业,混迹本地,家里是破落户,当然没钱,赌博也不成才,也没钱赚,便只能从别人取。大泼皮是讹人钱财,小泼皮是偷人菜蔬。大泼皮心性狠毒,小泼皮本性不坏。大泼皮难治,小泼皮易制。

这二三十个赌博不成才破落户泼皮,见说“大相国寺仰委管菜园僧人鲁智深前来住持”,便要“趁他新来,寻一场闹,一顿打下头来,教那厮伏我们”。数中一个道:“我有一个道理。他又不曾认得我,我们如何便去寻得闹?等他来时,诱他去粪窖边,只做参贺他,双手抢住脚,翻筋斗,颠那厮下粪窖去,只是小耍他。”众泼皮道好。

智深出到菜园地上,只见这二三十个泼皮,拿着些果盒、酒礼、都嘻嘻地笑道:“闻知和尚新来住持,我们邻舍街坊都来作庆。”智深直走到粪窖边来,看见这伙人都不走动,只立在窖边。张三、李四拜在地下不肯起来,只指望和尚来扶他,便要动手。智深见了,心里早疑忌道:“这伙人不三不四,又不肯近前来,莫不要颠洒家?那厮却是倒来捋虎须。俺且走向前去,教那厮看洒家手脚!”智深大踏步近众人面前来。张三、李四便向前去,一个来抢左脚,一个来抢右脚。智深不等他上身,右脚早起,腾的把李四先踢下粪窖里去,张三恰待走,智深左脚早起,两个泼皮都踢在粪窖里挣扎。后头那二三十个破落户惊的目瞪口呆,都待要走。智深喝道:“一个走的一个下去,两个走的两个下去!”众泼皮都不敢动弹。张三、李四立在粪窖里叫道:“师父,饶恕我们!”智深便喝众泼皮快扶那鸟上来。智深和众泼皮来廨宇里坐地说话。智深道:“你那伙鸟人,休要瞒洒家,你等却是什么鸟人,到这里戏弄洒家?”众泼皮方道出实情。智深道:“洒家是关西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,只为杀得人多,因此情愿出家。五台山来到这里。洒家俗姓鲁,法名智深。休说你这三二十人直什么,便是千军万马队中,俺敢直杀得入去出来!”众泼皮喏喏连声,拜谢了去。从此情愿伏侍。

“杀得人多”的人,能制杀人的人,何况一伙偷菜的。这些泼皮,不务正业,而务偷盗,着实该治。至此,智深便在东京大相国寺管菜园。

在尘世中走了一程,又到了一个禅林。毕竟俗缘未尽,杀债未还,尘世路也未走完。

那么,智深的“证果”之路,又将如何走呢?且听下文分解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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